大厂割肉，“东兴局”散？

　　文/邓双琳 　　编辑/李薇 　　互联网没有永远的敌人，也没有永远的朋友。 　　自去年年底以来，腾讯接连减持了京东、新东方在线、华谊兄弟等公司的股份，近期市场又有传闻，称腾讯将与美团“分手”。 　　8月16日，市场有消息称，腾讯计划出售其所持美团的全部或大部分股份，将8年的投资变现。知情人士表示，腾讯近几个月来一直在与财务顾问接触，以研究如何执行对其所持美团股份的大规模出售交易，“如果市场条件有利，腾讯将寻求在今年内开始出售”。 　　受该传闻影响，美团股价当日午后持续走低，跌幅一度超过11%，市值跌破万亿港元。截至8月16日下午收盘，美团股价为164.8港元，下跌8.9%。 　　2014年，腾讯投资了大众点评，一年后，美团与大众点评合并，腾讯顺理成章成为美团的大股东。目前，腾讯持有17%的美团股份，按照美团目前市值计算，这些股份价值约1650亿元。 　　不过，有接近腾讯的消息人士称，上述传闻不属实，腾讯目前没有计划出售美团股份。但“蝴蝶效应”已经产生，“腾讯系”股票几乎应声下跌，截至8月16日收盘，快手股价71.9港元，跌4.39%；阅文集团股价29.6港元，跌7.06%；微盟集团股价3.6港元，跌15.49%。 　　自2021年底，腾讯开始不断“割肉”，逐步清仓手中所持有股份。2021年底腾讯减持京东股份时，就有消息称，腾讯将逐步清仓手中所持有股份，很可能将以同样的方式操作美团和拼多多。 　　除了京东，腾讯还接连减持Sea Limited、步步高、海澜之家、新东方在线、华谊兄弟等多家上市公司股份。腾讯控股2021年年报显示，截至2021年，仅腾讯所投资的联营公司的公允价值达到了9828亿元，接近万亿规模。但腾讯控股2022年一季度财报显示，这部分资产已下降至6060亿元。 　　实际上，在监管环境趋严、经济增长放缓的当下，互联网巨头都面临增长困境，进入战略收缩阶段。腾讯和阿里这两个靠投资和收购建立起的帝国，也在不断收缩。曾经的江湖两大派别“腾讯系”和“阿里系”正在逐渐淡化这个标签，互联网“AT时代”或将就此终结。 　　“东兴局”散 　　2017年12月，乌镇互联网大会出现了一场“中国最贵饭局”——由刘强东和王兴在“昭明书院”举办的“东兴局”。赴宴的16个人，都是汹涌澎湃的互联网黄金时代能够占据一席之地的大佬。 　　“东兴局”最为外人所津津乐道的，是主宾座次。在广为流传的围坐合影中，马化腾稳坐C位，组局的刘强东和王兴位列其左膀右臂。彼时的腾讯正是京东和美团的第一大股东，局上其他互联网企业家也大都接受过腾讯投资，因此“东兴局”被视作“腾讯系”的一次大团建。 　　2018年后，国内互联网开始告别黄金时代，“东兴局”里的一代互联网大佬也在面临各式困局后接连隐退或半隐退。腾讯也迎来发展瓶颈：斗鱼、虎牙合并被叫停，音乐独家版权被要求取消，游戏业务迎来强监管。 　　相较过去对“腾讯系”的大肆扶持，马化腾不得不与“兄弟们”做切割。从去年年底开始，腾讯逐步清仓手中所持有股份。

　　2021年12月23日，腾讯控股发布公告宣布以中期派息方式，将所持约4.6亿股京东股权发放给股东，经过派息后，腾讯对京东的持股比例由17%降至2.3%，让出了京东第一大股东。 　　2022年1月，腾讯减持有“东南亚小腾讯”之称的新加坡企业Sea Limited，以每股208至212美元的价格出售1450万股Sea Limited股票，其份额由原本占比21.3%降至18.7%，投票权降至10%以下，套现约31亿美元。腾讯于2010年投资Sea Limited，Sea Limited上市之初，腾讯持有39.7%的股权，是其第一大股东。 　　2022年4月，腾讯通过大宗交易方式，以9.75元/股的价格减持步步高股份863.91万股，减持比例为1.00007%，套现约8423万元。此次减持后，腾讯持股比例降至5%以下。 　　2022年6月15日和6月16日，腾讯卖出新东方在线大部分持股，减持后持股比例从9.04%降至1.58%，两轮减持总共套现约6.19亿元。据了解，腾讯于2016年战略入股新东方在线，投资总金额为3.4亿元，投资成本为3.8元/股。 　　8月5日晚间，华谊兄弟公告称，8月2日至4日，腾讯通过大宗交易减持华谊兄弟5389万股，占公司总股本的1.94%；另外腾讯还通过参与转融通证券出借2774.5万股，导致持有的公司股份比例减少约1%，两项合计减持8163.8万股，占华谊兄弟总股本的2.94%。 　　不断“割肉”的同时，腾讯的投资出手次数也极大减少。 　　鲸准数据显示，2022年上半年，腾讯公开披露的一级市场投资事件只有67起，总投资金额33.77亿元。而2021年同期，腾讯公开披露投资事件为148起，2021年公开披露的一级市场总投资金额344.88亿元。 　　“腾讯系”“阿里系”褪色 　　对于曾经的互联网巨头来说，战略投资约等于未来的前景和想象力。 　　互联网公司成长有两条路径：一条是自然增长，不停做业务加强实力；另一条是进行战略合并，通过投资或并购不同公司开拓市场，为自己带来新的机会。 　　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的30年，“低垂的果实”还没有全部摘完，对于拥有雄厚资金实力的互联网巨头来说，投资曾是采摘“新生果实”的最好手段。无论是老牌巨头腾讯、阿里，还是字节跳动、美团、小米、B站等新生力量，都拥有属于自己的投资部门或产业基金，并且投资活动十分活跃。 　　他们善于利用手中的资金和资源，逐步向外扩张自己的边界，避免潜在颠覆者的威胁，构筑自身生态体系。扶持更多中小企业的同时，也将进一步强化自身的产业龙头地位。

　　互联网大厂战投的黄金周期始于2015年。那一年，马化腾说：“腾讯现在只有半条命，另外半条命都交给了合作伙伴。” 　　2015年前后，腾讯的策略也转变为平台开放外加投资入股，把不擅长的业务交给合作伙伴，譬如京东、拼多多之于电商，搜狗之于搜索，美团之于本地生活，由此构建起一个庞大的投资帝国，覆盖游戏、文娱、企业服务、金融、电子商务等各个领域。数据显示，过去10年，腾讯的净资产收益率保持在30%左右。直到现在，腾讯投资一直是中国互联网大公司投资的最佳投资人。 　　但从近两年腾讯的动作可以看出，以投资快速扩张立家的腾讯，如今正在有意收缩自己的版图。这也向外释放了一个信号：互联网大厂的投资逻辑正在发生大变动。 　　不止腾讯，包括阿里在内的一众互联网公司战投部，投资策略从2021年以来都采取了一种低调的姿态。如上所述，大厂战投存在的目的是扩张自身边界巩固龙头地位，但这显然与反垄断和防止资本无序扩张的基调相悖，在反垄断背景下，互联网大厂的投资策略开始收缩，接连疏远被投企业。 　　2022年初，阿里张勇宣布退出微博董事会。随后，优酷信息技术(北京)有限公司也发生工商变更，阿里巴巴文化娱乐有限公司退出股东，新增股东上海全土豆网络科技有限公司，持股100%。《中国企业家》从一位接近蚂蚁集团的人士处得知，阿里和蚂蚁也在有意做“割席”，今后蚂蚁将越来越独立。 　　今年7月，有消息称阿里巴巴调整战略投资部门，将投资团队从110人缩减至约70人。据《创投日报》报道，阿里战投的内部组织架构早有调整，现在分管阿里巴巴战略投资部的是阿里CFO徐宏，原先的负责人武卫基本处于退休状态。 　　阿里在股权投资领域曾相当活跃，Dealogic数据显示，从2015年到2021年，阿里平均每年进行约44笔投资，2018年达到峰值时，足有70笔交易，总额为540亿美元。但2021年，阿里的投资交易减至38笔，总计62亿美元。据企查查数据显示，2022年至今，阿里仅出手投资21次。 　　投资方向转舵 　　在投资步伐放缓的同时，互联网大厂的投资方向也开始转舵。 　　过去，互联网公司更愿意投资与自己业务相关联的互联网项目，比如腾讯围绕“流量变现”的游戏、电商业务进行投资，而阿里则围绕“电商”全网寻找流量。; 　　但如今，互联网行业国内增长已达天花板，且各赛道都竞争激烈，成熟市场格局基本确定，很难跑出像京东和拼多多那样的巨型公司。加之受反垄断影响，互联网巨头投资的一个新特征正在凸显：与此前长期支持平台经济企业相比，互联网巨头都加大了对科技初创企业的长期投资。 　　在宣布减持京东时腾讯曾回应，投资发展期的成长型企业一直是腾讯投资的主要战略方向，而当被投企业有持续自筹资金能力时，则选择在适当情况下退出。会持续发掘新赛道、新机会，特别是前沿科技和实体经济数字化，寻求对社会有长期价值的战略协同。 　　马化腾在2021年底的腾讯员工大会上也曾表态：“腾讯只是国家社会大发展期间的一家普通公司，是国家发展浪潮下的受益者。未来，腾讯在服务国家和社会的时候，要做到不缺位、做到位、不越位，做好助手、做好连接器。” 　　8月16日，国家发改委在新闻发布会上提到，要持续优化营商环境，推动平台经济规范健康持续发展，集中推出一批“绿灯”投资案例。有关注港股的券商人士表示，未来“绿灯”投资案例或将聚焦在硬科技、芯片等前沿技术领域。为顺应趋势，互联网企业会逐步减少在平台经济方面的投入，回笼资金布局符合国家政策方向的领域。 　　可以预见，未来互联网的钱将更多投进前沿科技。减少与自己业务强关联的投资，对互联网大厂来说是件好事。但这样一来，“战投”中的战略意义也被极大削弱。腾讯、阿里两大巨头靠投资建立起的“AT时代”是否就此终结？ 　　对此，浙江大学国际联合商学院数字经济与金融创新研究中心联席主任、研究员盘和林对《中国企业家》表示：“腾讯和阿里都在收缩，个人认为他们的相对体量不会改变，但总体量会缩小，毕竟业务进行了收缩，其涵盖的业务生态，业绩想象力收缩了。”